“白子”剃头

2023年05月29日 08:38 来源:今日常山 作者: 编辑:钱志勤

  胡志刚

  清晰地记得从孩童直到七、八十年代的那段时光,我都是在老家胡家淤度过的,那时的胡家淤还没有并村,我是下於村人。对于给老家人理发的那些师傅,在还没“理发师”这一称谓前,不管是在家摆摊的还是走村串户的,当地村民一律都惯称为“剃头匠”。

  “白子”和我住一个村,姓胡名国明,我属羊他属猴比我小一岁,因他打娘胎里出来时,不知何故双眼有三分之一就显白,后来村民直呼他为“白子”,倒是真名慢慢地给淡忘了,他没做“剃头匠”之前,地方上从事这种行业已有4、5个人了。

  孩童至少年时是同村叫胡水良的和邻村叫“歪嘴”的师傅给我剃的头,古稀之年但身体康健的胡水良现还定点在家给人剃头,但对象以老年人居多。“歪嘴”已过世,至今未知他的真实姓名,可“歪嘴”是名副其实的,一张嘴自左向右自然倾斜,不但“嘴歪”,而且“脚瘸”,走起路来一拐一癫的,就算站直了,肩膀也还是一高一低的,印象中他总喜欢拎着个小木箱,里面可都是赚饭吃的家什,俗话说:哑巴爱说跛子好走,此话不假!他永远都这样一跛一拐地走村串弄,挨家挨户上门服务,也永远只会理两种发型—光头和寸头,仅靠这门手艺养活自身,那时剃个头也就几分钱,经济实惠优哉游哉,我现在还莫名地对“歪嘴”心存念想,缘由他艺好心善!

  与我更投缘的“剃头匠”是“白子”,也许是我俩性相似、年相近之故吧!中等身材的他,清瘦的脸上始终透着微笑。如梭岁月转眼就到了八十年代初,以“歪嘴”等为代表的村老辈“剃头匠”们,不经意间已离开了我们的视线,“白子”19岁那年学徒出师,是村里第一个年轻人开的理发店,摆在了自家犄角旮旯的老房子里面,一守就近16年,一面镜子、一条凳子、一把躺椅、一只木箱(理发工具),一个炉子上支着只烧水壶,一个架子上放着个洗脸盆等就是他的全部家当,而他就用这些家当,每天像是个穿着白大褂的“医生”,一手拿剃刀或者推剪,一手扶着顾客的脑袋,神情专注动作利落,周而复始循环往复,度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。

  那时我正上高中,他的店也刚好与我家隔壁,逢个把月头发长了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、也会自然而然地去他店整理一番,遇周末或假期还隔三差五地去他店聊天,便就成了常客。在这里,有新人的光顾,也有故人的离场,后来一些顾客颇有微词:这里既偏僻又不卫生,再不换场地可就要换东家了!于是“白子”集思广益当机立断,2002年的初春,将理发店搬迁至村小学侧边,也是村进出口的交叉点处,这个位置可方便多了,经过泥、水、电、漆等众师傅的一阵鼓捣装修,整洁、卫生、大气的新店,在亲朋好友及新老顾客的祝贺声中,终于老店新开张了。

  此时的“白子”又不失时机地专门外出培训,其手艺已日臻精湛。我常有幸目睹他的技艺:待理发者对着镜子坐定,只见他抓住白色围布上端两角用力一抖,折叠的围布瞬间舒展开来,从脖颈处自上而下围在理发人胸前,接着右手握剃头推、左手执梳,随着推刀把柄在他手中一张一合运动,“吱嘎吱嘎”声响有规律地传来,推刀过处,头发像被割去的干草应声倒下……

  剃头只是基本功,用刀刮胡子刮脸,修眉、鼻(耳)毛等才是顶上功。根据顾客需求应允,刮面前将事先准备好的肥皂沫均匀地涂在胡须上,毛巾开水浸透,趁着热劲赶快捂盖在泡沫上面,约两三分钟揭去,接着他会抽出一把半尺多长黑白参半的刮胡刀,往荡布上嚯嚯刮出十来声,磨砺一番以期刀刃锋利,寒光闪闪的刮胡刀随即慨然奔赴“战场”。在他的掌控中,顾客微闭双眼,似在养神又像在享受,锋利的刮刀在顾客脸上游走,数十年“江湖”经验练就的手法,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,短短的2、3分钟胡须便一扫而光,瞬间凋零于地或被风飘散于空中。

  最让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是:“白子”师傅把锋利的刮胡刀,在开水里简单烫一下,掰开眼睑或揪住耳朵,刀刃直伸进去,游刃有余地刮去积存在眼睛和耳朵内的细毛且毫发无损,随后还会用耳耙子和小毛刷,小心翼翼地把理发者两只耳朵里的耳秽掏清干净,顿时让人神清气爽、乐处清闲堪一唱!至此理发才算大功告成。苏轼撰联曰“虽说毛发技艺,却是顶上功夫”!至此我终感悟了此语的意境。

  至于理什么样的发型,村民们根据年纪因人而异。小孩满月时要“剃胎发”,小男孩、中年人理板寸头的居多,年长者喜欢理光头,最忙的时候是过年“剃龙头”,所有的男人都要剃一次头,有钱没钱,剃头过年,意为“从头开始”,寄托着人们对新一年的希望和期待!无论哪种发型,他都能驾轻就熟,根据理发人意愿,因“头”而异,择“脸”而取,围着理发人的脑袋,从前后左右不同角度反复审视、揣摩,像雕琢精美艺术品似的精心打磨、修剪,直到无可挑剔,理出让大家满意的发型来。

  “白子”是下淤村人,地方还有上淤、中淤两个村,每个村都有属于自己的剃头匠,各有各的属地,似乎约定俗成,互不侵犯,和谐相处,现如今已并村合三为一,顾客可自主选择心仪的剃头师傅,收费从最初的几分、几元钱,到现今的十几元钱,但与县城的几十元、几百元相比,的确实惠了许多,即便年关也从不乱涨乱收,对于鳏寡孤独者还一律免费,老家的乡风文明由此可见一斑!

  后来剃头工具也推陈出新了,手推动的渐渐地被电动的取而代之,剃头匠这个古老而又粗俗的名词,似乎已经被人遗忘,现时兴称"美发师"、"发型师"、"理发师",服务的方式也跟着变了,县城里的理发店面装修豪华,发型稀奇古怪,收费也挺离谱……

  但我还心心念念老家的"剃头匠":生于斯长于斯,经年累月默默无闻地奉献着青春韶华,那舞动的飞剪、动听的咔嚓声……就像是一段岁月的坐标,成为一道永不褪色的风景线!可惜乡村剃头匠已渐行渐远,但他们手艺精湛不愧为匠,长期坚守的匠心精神,不正是新时代新征程的我们需要大力传承与弘扬的吗!

  剃个头(理个发),把纷繁的杂务抛却,让浮躁的心绪归于宁静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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