毕建国

　　萨都剌（约1272-1355），字天锡，号直斋，元代著名诗人、画家、书法家，回族（一说蒙古族）人。元泰定四年（1327）进士，累官至淮西北道经历，晚年居杭州。其先世为西域人，出生于雁门（今山西代县）。著有《雁门集》《萨天锡诗集》等。他在元代乃至整个中国文学史中都是占有一定地位的诗人。

　　萨都剌堪称“诗坛奇才”，平淡的日常生活片段经过他的绘声绘色，都会熔铸成凝练简洁又悠远隽永的美丽诗篇。他的一生多次走进常山，对常山的感情日趋深厚，以致在他的眼中乃至笔下，常山处处都蕴含着美妙。

　　常山纪行展优美

　　元至顺二年（1331）七月，萨都剌调任江南诸道行御史台【元朝监察机构，简称南台，时治在建康（今南京），统江南十道监司】掾史，前后三年多。在职期间，他南至吴楚（泛指春秋吴、楚之故地），西抵荆楚（包括今湖北全域及其周围）。就在这个期间的某个仲夏，他回南台经过常山，写下了《常山纪行五首》。每一首都充满了诗情画意，可谓融画为诗。

　　其一云：“绿阴门巷掩柴扉，五月江南笋蕨肥。何处清香来马上，满山开遍野蔷薇。”诗的大意是：仲夏的一个中午，我骑着马来到一个树木茂盛，绿荫遮掩门庭里巷和农家柴门的常山村庄，见到了五月江南笋蕨肥嫩、令人味觉全开的场景。突然间，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，我举目四望，原来是满山遍野的野蔷薇正盛开着洁白艳丽的花朵。

　　其二云：“山溜涓涓山雨晴，村南村北鹁鸠鸣。行人五月不知倦，喜听农家打麦声。”诗的大意是：仲夏午饭后，我骑马来到一个山区村庄，由于这里刚刚雨后转晴，山谷里的涓涓细流汩汩作响，村南村北鹁鸠鸟热闹的鸣叫声此起彼伏。正是需要午休的时候，我却不知疲倦地牵马慢行，开心地哼起了小曲，聆听着农家有节奏的打麦声音。

　　其三云：“石羊华表草离离，古木残阳立断碑。马上不知何代冢，鹧鸪飞上野棠枝。”诗的大意是：我骑着马继续前行，傍晚时分看见路边不远处有座巨型古墓，墓前高大的石羊、华表周边草木极其茂盛，草丛中残阳照映的古木边立有断碑。骑在马上看不清是哪个年代的古墓，于是我好奇地下马走过去，筑巢墓前的鹧鸪鸟听到有人走近，立刻惊慌地飞上了墓旁不被注意的野棠梨枝头。

　　其四云：“石壁飞泉作雨声，野花满路酒初醒。吾侬何事不归去，一带长山马上青。”诗的大意是：昨晚受到常山朋友的热情款待，酒喝多了，今天上午在骑马前行的路上，把石壁飞泉误作了下雨声，马儿走进野花满地的崎岖小道使我受到惊吓时酒方初醒。我这次路经常山为何停留多日而不尽快赶回？因为行进在绿色绸带般的长山脚下，到处都有新鲜别样的感觉。

　　其五云：“蚕妇携筐入桑柘，野猿抱子挂松萝。绿阴门巷客呼酒，黄犊山村人唱歌。”诗的大意是：傍晚，我来到又一个欣欣向荣的山村，首先映入眼帘的，是养蚕的妇女携带箩筐进入桑柘园，像“野猿抱子挂松萝”般随心所欲地采摘着桑叶。当听到绿荫遮掩的门庭里巷因为客来而传出的热闹叫卖，紧接着，就陆续看到了劳动归来的人们，他们个个都满怀笑容，有的还开心地唱起了山歌。

　　《常山纪行五首》，把诗人行走常山期间一路所见的优美景致，作了痛快展现。读完这五首诗，你肯定会大声疾呼：“常山处处美如画，常山之美真过瘾！”

　　驿馆和诗画奇美

　　后至元二年（1336）春，萨都剌南行入闽，就任闽海福建道肃政廉访司（治福州）知事，途经衢州常山。春暖花开，山明水秀，萨都剌于是诗兴大发。快离开常山的那个晚上，他宿于常山草萍山馆，写下了《和经历杨子承晓发山馆》。诗云：“梦回山馆月西斜，曙色千峰动紫霞。杜宇一声山竹裂，鹧鸪飞上野棠花。”诗的大意是：一梦醒来，草萍山馆上的月亮已经西斜（说明当时为农历二十出头·下弦月），稍过一会儿，就见到了曙光东起向着山馆周边的千万山峰照耀，好像紫红色彩霞在慢慢流动。就在这时，忽有杜宇鸟（又名子规鸟、杜鹃鸟）一声能使山竹爆裂的“归”音响起，吓得馆外鹧鸪鸟迅速飞上了馆边不被注意的野棠梨树花的枝头，刹那间外面又安静了下来。

　　小诗开篇取象雄阔，写日月轮值之际，聚焦由近而远由小而大，饱含喷薄欲出气势。“杜宇”句，形容杜宇鸟鸣叫声音突然而巨大，有着裂竹撕帛之动感和音响效果，与杜甫“子规夜啼山竹裂”，具有异曲同工之妙。“鹧鸪”句，却又截断众流，由极动到极静，显示出诗人随意腾挪之功，可与李白《越中览古》末句“只今惟有鹧鸪飞”相媲美。整首诗所截取的场景片段及其表现手法都奇妙无比，好像一部动画片，一组奇美的动画和谐地融合在一起，引人入胜，可谓继美诗仙、诗圣的精品佳作。

　　这首诗，引起了另一位元末大诗人的继美共鸣。这位大诗人就是卢琦（1306-1362），字希韩，号立斋，惠安（今属福建泉州市）人，元末闽中文学四大名士之一，著有《奎峰集》十卷、《诗集》十二卷，列《四库总目》传于世。卢琦所作《草萍驿和萨天锡》诗曰：“林外轻风帽影斜，客衣近染紫山霞。等闲点检春多少，墙角蔷薇几树花。”该身历其境的次韵和诗，恬淡广远，意境高远，与萨都剌的原诗相比，可谓双峰并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