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刃

　　“恢复高考”是我国改革开放的重要标志之一，是当时农村青年“跳出农门”的主要渠道，也是一座充满艰难的“独木桥”。刘震云当年刚从部队退伍，经过一年时间的复习，1978年，他以河南高考文科状元的骄人成绩考上北大中文系。几年后，他创作的小说《塔铺》就是与同学们复习考学的辛酸史。

　　小说《塔铺》分为七个章节，步步演绎莘莘学子为改变命运而拼搏的经历，他们动机不一样，但目的是为了上大学。然而命运又在捉弄他们，有的复习中途放弃，有的考后名落孙山，而“我”如愿进了大学。“我”为恋人李爱莲临到高考前夕放弃参考、匆匆嫁人而深深惋惜。

　　第一章“我从部队复员”重新回到农村“修理地球”。时当国家恢复高考，“我”把退伍费150元砸进去“进了复习班，准备考大学”。因为有部队的履历，“我”成了复习班的班长。在寝室里很快知晓了其他人的底细：一个是老同学王全，有老婆有孩子，考大学是为了能做个清官；一个是乳名叫“磨桌”的，考学是为了“不想割麦子”；还有一个绰号叫“耗子”，他来复习是父亲逼迫的，好在复习班上有他的恋爱对象悦悦。

　　小说第二至第三章层层推进复读生活的艰辛，语言朴素也不乏幽默诙谐。复习的地点叫塔铺镇，取名来自镇上的七层砖塔。上第一节课时，“耗子”就把女朋友指给“我”看——悦悦辫子上扎着蝴蝶结，小脸红扑扑。语文老师马中，四十多岁，胡瓜脸，不阴不阳、不冷不热。王全在课堂上叫嚷没有课本，“磨桌”打鼾伏在水泥板上睡觉。“我”下课后来到学校外围的河边，发现在河滩上打草的姑娘正是课堂上埋头背书的女同学李爱莲，她说：“家中困难，爹多病，下有二弟一妹，只好割草卖钱。”

　　时间一晃到了冬天，教室宿舍四处透风。尤其夜里睡觉，常常被冻醒。不久，学校传染流感，有两个同学发高烧退学了。“耗子”提出要和女朋友悦悦同桌，这样，“我”和李爱莲成了同桌。她给我讲小时候自己爬榆树，一早晨爬了八棵，采榆钱回家做饭。“我”给她讲在部队当兵养猪的故事，两人加深了感情，她悄悄给“我”柳叶菜团子吃。“我”留下一个塞个“磨桌”，可他不吃人家东西，自己却在晚上到厕所边挖刚出壳的幼蝉吃。王全的老婆骂骂咧咧来到学校，说家里断了炊。

　　到了“五一节”，学校为改善生活，萝卜炖肉，“我”买了菜回教室，发现李爱莲独自在课桌前埋头趴着。“我”猜想她经济紧张，便将那菜吃了两口，推给了她。“我”还买了点心去她家，发现她把“我”吃了一半的肉菜带回家给父亲。

　　第四章讲述寻找复习资料的过程。那一年考试突然要考“世界地理”，大家一下子慌起来。“我”把情况告诉了来送馍的父亲，老父亲走了180里的路程，到邻县亲戚家去借书。“我”和李爱莲在次日凌晨终于等到了世界地理书。几天之后，两人基本背熟了，心头一热拥抱起来。

　　小说的第五章，学校组织大家帮老师割麦子。紧绷着的神经似乎松弛下来。可是，没过几天，王全的老婆来催他回家收麦子，他只得退学；“耗子”失恋了，他把那本《情书大全》摔到地下痛哭；李爱莲的父亲又病了，留下一张纸条回了家。

　　小说第六章，紧张的高考来临。学校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等候的家长，“我爹也来了，给我带来一馍袋鸡蛋”。“我”又想起李爱莲给我的信：“为了照顾我爹，我不能回镇上考了，就在新乡的考场考。”第一场考出来，“我”感觉还好，“耗子”知道自己几道题答错，倒在铺上一言不发。下一场考试，“磨桌”竟然晕倒在地，被人抬了出去。

　　最后一章，高考结束了，小说却进入到高潮。“我”预感能被录取，把消息告诉了爹，爹一下“把儿子紧紧地拥抱在怀里”。复习班要散了，大家凑钱买来酒和花生米，每人轮流咪一口酒吃一颗花生米，口中喊着“苟富贵，莫相忘。”直到太阳偏西，才依依不舍地分手。

　　“我”又想起李爱莲，第二天去了新乡。通过老同学王全，才知道李爱莲其实没有参加高考，而是迫于生活嫁给了王村的吕奇。“我”找到吕奇的家，看到一个大红的双喜字，头脑“轰”地一声，像被粗大的木头撞击了一下，呆呆地立在那里。

　　小说写到最后成了一尊永恒的雕像——“走了二里路，我向回看，爱莲仍站在河堤上看我。她那身影，那被风吹起的衣襟，那身边的一棵小柳树，在蓝色中透着苍茫的天空中，在一抹血红的晚霞下，犹如一幅纸剪的画影……”

　　《塔铺》运用传统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，以“我”的视角拷问人性和社会，情节自然又跌宕起伏，1987年发表在《人民文学》上，获1987年—198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