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华

　　清明节来临，不免心生怀念，怀念已故的亲人，怀念小时候清明节的热闹、怀念昔日清明节一些难以忘怀的往事，心生无限感慨。

　　那年清明节，苏北的气温仍很低，在那大风三六九，小风天天有的黄海前哨，天气变幻莫测，有时上午天气晴朗，中午却乌云翻滚，狂风呼啸，下午暴雨如注。那年是我们常山籍兵入伍的第二年，4月初早晨最低气温仍在0℃至1℃之间徘徊。春节后接到团司令部通知，5月份要对各连队进行军事考核。那是不比赛的比赛，全团20多个连队，好多连队都提出在全团保5争3，有的提出保3争1。当然，提口号是一个方面，更重要的是有科学的训练方法和付出足够的辛勤汗水，即苦干和巧干相结合。所以，连长、指导员心急如焚，连队军事训练一天比一天紧张。当时我们连队有16位常山籍兵，步兵排、高射机枪排、炮兵排、指挥排、炊事班都有常山老乡。

　　相对而言，步兵排专业训练较辛苦。队列训练，要求队形整齐、步伐一致、保持平稳、身体姿势正确、听从指挥、保持默契等要领；重复动作，反复训练。一天下来，筋疲力尽，腿如灌铅，如果说不累肯定是假的。射击训练，一、二、三练习，各有特点，难度各异。其中第一练习，目标胸环靶，距离100米，有依托、卧跪、立三种姿势，9发子弹以击中85环、75环65环确定优秀、良好、及格。

　　在寒风中，战士们耳朵冻得红红的，脸红红的，手像红萝卜似的，但没人叫苦叫累，大家都铆足劲，不甘落后，力争为连队争光。

　　那时候我在连部任文书兼军械员，实弹射击时负责设定插靶位，给大家发子弹，记成绩等，在他们看来，属于轻松的行当。

　　清明节那天照样训练，因为时间不等人。晚饭后步兵排常排长到我办公室说：“文书，你快去看看，你那老乡小江哭了，我们问他为什么哭，他只顾哭，不说话。”我听后马上放下手中的《激战无名川》小说，然后快步赶到步兵排。只见小江趴在床上不停地抽泣，肩膀一纵一收，似乎很有规律，也很委屈的样子。此时边上围着好几个战友，有他同班的，也有常山老乡，他们都劝他不要哭，可其实是无效的，此时小江处于哀思如潮的状态，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劝告。

　　看此情形，我示意他们离去，然后我坐在床边上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，他开始右手使劲往后一挥，好像很悲愤，很有情绪。我说：“怎么，要赶我走呀？”他听出是我，顿时略显羞愧之色，哭泣声也低了许多。因为他平时常叫我帮他写家信，家里有事情也向我诉说，在他心目中，我是有文化的人，对我比较尊重。

　　我趁机对他说：“为什么要哭，可以告诉我吗？”他一下坐起来，一边揩着眼泪，一边轻声说：“今天是清明节，我想家了，想奶奶了。奶奶去世5年了，前几年我每年清明节都要到奶奶坟上上坟（祭祀）的。昨天晚上做了个梦，梦中奶奶说她缺吃少穿，没钱别人看不起她，我答应奶奶清明节要到她坟上烧香烧纸银的（民间习俗纸银烧给已故亲人便是阴间的钱），可是梦中答应了我却做不到。小时候奶奶最疼我，好几次母亲打我都是奶奶护着我。有一次我不小心踩死一只小鸡，母亲将我赶到屋后山上，罚我不准吃饭，是奶奶偷偷拿几个馒头给我吃。”

　　见此情形，我对他说：“要想开点，我们是解放军战士，如果你奶奶知道你当了解放军，她肯定会很高兴的，你不能到她坟上祭祀她肯定会理解的。因为忠孝不能两全，我们穿上军装，肩负着保卫祖国的责任，理应舍小家，顾大家。”我的一番话，他频频点头，说明他已听进去，并且理解了。接着我趁热打铁，对他说：“要努力训练，不怕吃苦，掌握要领，争取取得优异的成绩，不仅为你自己争光，也为常山籍的兵争光。”他听后频频点头。看来，他已放下包袱。

　　晚上各班开班务会，小江在班务会上作了发言，他表示要刻苦训练，全身心地投入，发扬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，争取获得优异的训练成绩。

　　班务会后，常排长对我说：“文书还是你有办法，我们劝他都不听，你三言两语就让他变了个人似的，难怪你们常山的兵都很尊重你。”我笑着说：“因为好多老乡常叫我帮他们写信，平时相处较融洽，所以才会给我面子。”

　　其实清明节那天我也很想家，尤其是不能到外公坟上祭祀而深表遗憾。但因军人的职责所在，将一切想念埋在心底下罢了。

　　转眼40多年过去了，可那年清明节仍使我记忆犹新。